第138章：分散

　　冬季裏的河水冰冷刺骨，凍得陳跡思維都仿佛要停滯下來。幽寒的河水像是要湧入陳跡體內，將他的心臟凍上。
　　躍入河水的瞬間，他於水中擡頭，正看見陽光投射進河面，丁達爾效應形成的光柱像是壹支支水晶，卻沒有溫度。
　　有人想借陸渾山莊文會之機，將白鯉與世子伏殺在此，再借機嫁禍龍王屯落匪的災民。
　　對方盤算的很好，卻漏算了靖王微服出巡，也漏算了壹個小小的醫館學徒。
　　是誰想要殺白鯉與世子？
　　雲妃……還是靜妃？
　　陳跡浮上河面，壹邊向對岸遊去，壹邊回頭看去。
　　烏篷船上的漁翁摘下頭上的鬥笠，慢慢解去身上的蓑衣，露出矯健的身形。
　　中年漢子佇立於船首，如壹位老練的獵人，眼睛緊緊盯著河面。
　　在那烏篷船上，貼著壹張黃色符紙，以朱砂畫著神秘復雜的符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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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壹股迅風推著烏篷船，便是不用漿也駛得飛快。
　　風漿符紙刮得嘩啦啦作響。
　　但符紙偏偏像是釘死在船篷似的，怎麽也刮不掉。
　　白鯉，世子，張夏瘋狂向前遊著。
　　鮮血，生命，刀光，刺激著他們賢上腺素迸發，恐懼得嘴唇開始顫抖。
　　可白鯉遊著遊著，忽然覺得不對，她猛然回頭，他們身後哪裏還有陳跡的身影？
　　只剩下殺手們銜刀渡水而來。
　　烏篷船上殺機必現。
　　她高聲呼喊道：“陳跡，妳在哪？”
　　世子也浮在河面怒吼：“陳跡？”
　　然而並沒有人回應他們，呼喊聲猶如沈入河底。
　　白鯉深吸壹口氣：“他回去了。”
　　張夏驚疑道：“回去了？什麽意思？這個時候回去跟送死有什麽區別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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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世子凝重道：“他壹定是回去為我們爭取時間了。”
　　張夏遲疑，她不理解世子說的什麽意思，那個人人都說是賭徒的醫館學徒，這時候竟然遊回去給他們爭取時間了。
　　但她發現，白鯉與世子從始至終都沒懷疑過陳跡已經溺死，亦或是獨自逃跑了。
　　張夏想了想：“那我們要不要回去救他？他壹個人肯定沒法面對那麽多殺手！”
　　世子作勢便要往回遊去，白鯉卻死死拉住他：“我們繼續往對岸遊。。”
　　張夏不解：：“要拋下他媽？”
　　白鯉豁然看向她，凝聲道：“若現在不走，他為我們爭取的時間都白費了。”
　　張夏問道：：“那要是他被殺了。呢？”
　　白鯉沒有回答，轉身奮力向對岸遊去。
　　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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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殺手們嘴中銜刀遊著，壹晃眼的功夫竟發現前方的獵物少了壹個。
　　“找出他。”
　　當先那名殺手鉆入水中尋找。
　　當他視線由河面進入河水的剎那，陳跡那張瘦削平靜的臉驟然出現在他眼前。
　　殺手悚然，心跳像是漏了壹拍。
　　他還沒來得及從嘴中取下長刀，陳跡已經伸手抓住他的發鬢，將兩人距離狠狠拉近。
　　壹抹刀光在水下劃過，陳跡手中短刀幹凈利落的割開了對方的咽喉。
　　氣泡與血液從脖頸中壹起湧出，殺手只覺自己肺葉裏的空氣已經不受控制，洶湧的奔騰遠去。
　　然而，陳跡未停手，他轉瞬割開對方雙臂大動脈，又壹刀捅進心臟。
　　大量血液將河水染紅，變得渾濁，誰也看不清這裏發生了什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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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陳跡迅速收手，轉身壹腳蹬在殺手胸口，將殺手踹入河底。
　　人死亡之後會迅速沈入河底，直至三到七天後，才會因腸道內腐敗物質產生氣體而漂浮起來。
　　殺手們在河面看見氣泡時，壹起鉆入水中朝此處遊來。
　　他們在濃郁的血液中搜尋陳跡身影。
　　可當血水被河水沖散後，那裏早已沒了人影。
　　壹名殺手轉頭環顧，卻見陳跡正攀附在那艘疾馳而來的烏篷船底，手中短刀正壹刀壹刀順著木質的紋理，鑿進船底。
　　殺手這才明白，陳跡從壹開始的目的便是毀船。
　　需要殺的人裏，明明這個是最不起眼的。
　　偏偏這個最棘手。
　　陳跡手中短刀每壹次刺擊船底，都會鑿下許多木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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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突然雙腿奮力壹蹬，浮上水面換氣。
　　剛露頭的剎那，卻見壹張紙符迎面飛來。
　　他猛然躲閃，黃色符紙如壹柄刀子，將他左臂割開壹條口子。
　　陳跡沒理會船上行官，又決然沈入船底鑿船。
　　等了幾個呼吸，並未見那行官下水追殺。
　　陳跡忽有明悟，對方不敢貿然下水。
　　砰砰。砰。砰。
　　木屑四散。
　　然而未等陳跡鑿，烏篷船竟是不再追白鯉與世子，而是調轉方向，帶著陳跡向二十余名殺手駛去。
　　殺手們沈入水中，從嘴中取下長刀，等待陳跡自投羅網。
　　彼此越來越近，二十余名殺手眼神冷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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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急促間，陳跡奮力壹鑿，那柄從醫館帶出來的短刀從當中斷裂開來，刀尖向河底沈去。
　　他豁然轉頭，看向屏息等待的殺手。
　　額頭與兩鬢的發絲在河水中飄散著。
　　正午的陽光投進河水裏，像是生前最後壹刻的光輝。
　　殺手們看見陳跡忽然不動了。
　　放棄了嗎？
　　不。
　　他們發現那名醫館學徒，格外平靜。
　　殺手們在等陳跡送上門來，而陳跡也在等。、
　　等壹剎那的轟鳴聲。
　　下壹刻，陳跡身體裏的爐火旺盛燃燒起來。壹盞，兩盞，三盞。。。。。十五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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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那壹盞盞爐火仿佛發出只有他壹個人能聽見的轟鳴聲。
　　轟鳴聲從萬年前跨越時間長河而來。
　　這壹萬年，蒼華化為桑田，山川塌為平原。
　　世界破碎，我不熄滅。
　　陳跡奮力壹拳，砸在船底鑿開的洞上。壹拳便將鑿碎的木頭轟出壹條裂縫來。
　　河水灌入船中，他則毫不猶豫脫離船底，浮上水面換了口氣後，立馬再次鉆入河底，如箭壹般向殺手們遊去。
　　彼此剛剛接觸，壹名殺手揮刀看來，可那刀刃剛到陳跡面前，便被陳跡雙手夾在手心，只輕輕壹抖，便將長刀奪過。
　　未等殺手反應過來，長刀已抹過他脖頸。
　　正當陳跡想要再殺時，卻見壹枚黃色符紙飈射進河水，如刀片般筆直。
　　他奮力側頭，那枚黃色符紙從他臉頰劃過，留下壹道細密的傷口，血液從傷口殷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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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黃色符紙去勢不止，竟是直直釘入黑暗的河底。
　　陳跡心中壹驚，當即往河水深處遊去，不再戀戰。
　　河岸處，白鯉，世子與張夏踩著鵝卵石，緩緩趟上岸邊。
　　寒風壹吹，猶如吹進了骨縫裏。
　　他們沒有走，而是回頭往河心處張望。
　　河對岸的書生們正在掩護靖王，朝著伊川縣城的方向邊殺邊退。
　　書生們將靖王圍的密不透風。沒有殺手能靠近。
　　靖王想要沖進河裏，卻被壹名書生死死拉住。
　　靖王隔著寬闊的河面朝白鯉吶喊，可彼此相隔太遠，白鯉根本聽不見自己父親說了什麽。
　　另壹邊，陳問孝獨自往陸渾山莊的方向狂奔。
　　陳問宗則背著王道聖氣喘籲籲的跟在後面，沒有殺手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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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此時，張夏疑惑問道：“妳們看，那艘烏篷船怎麽停在河心了？”
　　白鯉輕聲道：“陳跡！”
　　張夏詫異看向白鯉。
　　世子高呼道：“妳們看，那艘船正在傾斜，好像要沈了。”
　　“河水裏有血。”
　　白鯉抿嘴看著這壹幕，壹定是陳跡想辦法弄沈了這艘船。
　　可陳跡呢？
　　河裏的血……是不是陳跡的？
　　等了許久。河面上始終沒見陳跡的身影，她的心也漸漸沈了下去。
　　白鯉轉身要走，世子問道：“妳要去哪裏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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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白鯉抹掉臉上的水漬，倔強道：“去找千歲軍，報仇。”
　　世子深吸壹口氣，“找誰報仇，是誰要殺我們都不清楚。”
　　話音剛落，卻聽岸邊水聲傳來，三人同時轉頭，只見陳跡嘴裏銜著壹柄長刀趟上岸來，大口呼吸著，疲憊至極。
　　當啷壹聲。長刀落在河灘的鵝卵石上。
　　白鯉先是壹怔，快走兩步上前：“陳跡，妳受傷了嗎？”
　　“我沒事。”
　　陳跡說道：“快走，我們往陸渾山莊去，那邊有道庭與佛門的人，想必殺手不敢亂來。”
　　世子看向他，遲疑了壹下：“妳的臉？”
　　陳跡摸了壹下，臉上壹條寸許長的切口：“不礙事的，小傷。”
　　奇怪的是，不到半柱香的時間，左臂和臉上的傷口便已不再流血。
　　他忽然想起自己昨日問軒轅：若爐火全部點燃且變成白色，會怎樣？
　　軒轅回答：不死不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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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可既然如此，曾經的自己是怎麽死去的呢？
　　此時，陳跡在岸邊回首望向河心，只見那位行官依然站在船首靜靜凝視著自己，便是船身傾斜也毫不在意。
　　某壹刻，他有些疑惑，當自己在水下拖延時間的時候，殺手們並未分兵來追殺白鯉與世子，這不符合殺手們的習慣。
　　除非，他也是目標之壹。或者，他才是真正的目標？
　　陳跡轉身離開，“走吧，這次伏殺還沒有結束！”
　　河對岸，烏雲悄悄走出樹林，看著已經無人的河岸。
　　它看著對面陳跡等人轉身離去的背影，猶豫了壹下，用爪子探了探河水。
　　好涼。
　　烏雲沒有下過水，它也不知該如何過河與陳跡匯合。
　　但它知道。
　　陳跡如今需要它身上的熔流才能再點燃剩余的十五盞爐火。
　　這很重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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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思索再三，烏雲還是決定對自己狠壹點，下河遊到對岸去。
　　正當它準備下水時，身後馬蹄聲響起，卻見張夏那匹棗紅馬‘棗棗’，毫不猶豫的踏入水中，向對岸泅渡而去。
　　烏雲眼睛壹亮，輕輕壹躍落在棗棗腦袋上喵了壹聲：“猛猛的。”
　　本章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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